————江拥辉

    碧溪洞南山的227高地位于北汉江的东岸，是个小山包。前面不远处便是南北汉江分流处。这个小山包正好卡在两条公路的当间，守住这个山包，有利于迟滞敌人坦克和机械化部队前进。我341团2连1排扼守在这里，创造了以少胜多的战例。

    3月9日7时，美军千余人在空军、火炮及大量坦克支援下，向1排据守的227高地发起了多次钳形攻势，均被1排打退了。10日，美军沿北汉江东岸迂回到 2连侧后，以约一个营的兵力向高地反复猛攻。从早晨 7点起，碧溪洞南山便笼罩在炮火硝烟里。早晨的阳光直射在2连的主峰上——碧溪洞后山。从主峰看去，碧溪洞南山像一截土墙摆在主峰的脚下。从这里可以清晰地看到 227高地上的一切。一早起，连长白云和举起望远镜就一直放不下，他密切注视着227高地所发生的一切。

    敌人的第3次冲锋更加凶猛了，七八路的直往上涌，白云和清清楚楚地看到一个敌人爬上了阵地，只见一个战士跃身而起，用一根黑糊糊的棒子，朝敌人脑袋劈过去，敌人倒下了。白云和心里可着急了，忙撂下望远镜，抓起话筒，叫前沿阵地上的副连长讲话。他焦急地说：

    “怎么，前面进行肉搏战了？难道没有手榴弹了吗？”

    “2班副张道通……”

    紧接着传来了手榴弹的爆炸声。白云和心里的石头落地了。他明白了战士是在以自己的沉着来节省手榴弹。因为目前的弹药是非常之珍贵的啊！他继续呼叫副连长，说：

    “喂，情况怎么样？”

    但电话里没有回声。他“喂喂”一阵后撂下了话筒，指导员 孙培超瞪着眼，问：

    “电话线断了？让通信员去查！”

    “情况紧急，我去一趟！”

    “前面有副连长，这里还有两个排呢！”

    “我去一下就回来！”

    白云和带着通信员上了一排阵地。主峰和前沿阵地之间，隔着一道沟和一块 3 米宽的稻田地。他刚走过那道沟，“轰”的一颗炮弹在他身边爆炸了，小腿被弹片崩伤了。通信员跑来给他包扎说：

    “连长你回去，我一个人去。”

    白云和担心的是前沿阵地的安危，哪顾得领通信员的情，他粗声粗气地说：

    “别啰嗦了，快扶着我走！”

    白云和赶到前沿，敌人垮下去了，副连长已命令通信员去查线。白云和爬进防炮洞，还没喘过气来，膀大腰圆的大个儿炊事班长爬进来要求说：

    “连长，给我两个手榴弹，我要干他一家伙！”

    白云和说：“你的主要任务是做饭，全连人都望着你呢！”

    这反而引起了炊事班长的一顿牢骚。他从来没有忘记自己的主要任务，战士吃不上饭他心里难过。今天天刚蒙蒙亮，他就做好饭送来了，等他把饭背到前沿阵地，正赶上战士们反击，谁还顾得上吃饭，他只好和同志们一起反击。他听连长不同意他的请求，气愤地指着放在防炮洞的一袋饭，说：

    “你看！我可没有忘掉主要任务j不把敌人打下去，送上来饭也吃不成！”

    白云和没有说什么，似乎默许了。他听副连长汇报过情况，又到前沿看了看战士。战士们高兴地同连长握手，催促连长快回主阵地，他们保证阵地不丢失。白云和来到 2班副张道通跟前，看到他身边撂着一根爆破筒，他明白了刚才他是用这家伙把敌人打昏过去的。白云和高兴地拍着他的肩膀说：

    “小伙子，你打得不错啊！”

    张道通露出雪白的牙笑笑说：“连长，你快回去吧！”

    白云和鼓励地说：“别看这个山包小，要知道它的后面便是军师指挥所啊！”

    “连长你放心，我心里明白呢！”张道通说着，用手推着连长说：“快走吧，主峰上还有两个排呢！”

    白云和回到主阵地，一时阵地宁静得使他感到不安，他忙举起望远镜观察前沿阵地，发现一个排的敌人从1排阵地右侧偷偷地摸上了阵地后侧的山包。白云和不禁焦急的喊出了声：

    “怎么搞的，让敌人爬上阵地来了？”

    正在这时，只见一个战士直奔那里，一闪身只听两声手榴弹的爆炸。就在敌人躲闪的工夫，那战士竟冲上山包了，两个鬼子向他扑过来。那战士左一抡，右一抡，把两个美国鬼子打翻在地。这是怎么搞的，白云和抓起话筒说：

    “副连长吗？阵地侧后发现敌人，可能是炊事班长在那里打呢？”

    “我知道，是他在抡扁担呢！”

    “开玩笑！给他一支枪吗！”

    “咳！他一听侧后发现敌人：拿了两颗手榴弹和扁担就走了……你还不知道他这股倔脾气嘛。”

    这个炊事班长可真勇敢，把憋在心里的一股火都放出来了。他捡过敌人的卡宾枪和手榴弹，“叭叭叭”，一个人独当一面。

    1排打得很好，师里很满意，让副师长宋文洪打电话对1排同志表示慰问，鼓励他们坚持到天黑。1排同志听到师首长表扬了他们，个个感到很高兴。表示坚决守到底！副连长拍着炊事班长的肩说：“想不到你的一条扁担还真有功夫呢！”炊事班长说：“咱的扁担要像2班副的爆破筒就好了！”

    敌人又开始攻击了，噼噼啪啪地打了近半个小时，然后用3个连的兵力分多路向1排发起了第4次冲锋。白云和担心1排守不住，打电话问他们要不要增援，因为2、3排多次要求替换 1排了。副连长谢绝了说：

    “用不着，用不着，21个人才一个负轻伤的，大伙劲头可大了……”

    白云和叮咛着：“要沉着，一定要把敌人反击下去！”

    敌人快爬上前沿阵地了，1排的轻重机枪和手榴弹一齐开火了。30多个美军冲到张道通跟前，只见他抱着机枪顺敌人腿扫去，接着他跳出散兵坑向敌人冲去，左右两侧的战士也跟着冲了上去。他们一气撵出30多米，捡了一些手榴弹又回到工事里了。敌人攻了一天，阵地纹丝未动，到晚上不得不缩回去。

    阵地上沉寂了，炊事班长着急地叫喊：“同志们，饭都凉了，快开饭吧！”

    这声喊叫才使大伙听到几个人的肚子里在咕咕叫。

    在江北防御中，113师以337团1营坚持战斗时间最长。他们在白云峰一线阵地，一直坚守着，直到全军接受北上休整，才受命转移，凯旋归建。

    白云峰位于杨平东北，是个又高又陡的山，一上一下就得五六个钟头。这是全军阵地的制高点。敌人要想爬上白云峰，非得经过向杨平漫延下去的山脚不可。在最前沿的小山上便是1营3连2排的前沿阵地。山上长着茂密的小松树。他们从接受任务那天起，每天都得战斗两次。美军照例以一个营的兵力从天亮开始攻击直到中午方休。排长徐连才的卡宾枪发挥了很好的作用，打死敌人不下200人，到黑天时敌人才拖着死尸撤退。

    团里曾有交代，1营掩护主力转移后，就通知他们转移。可是他们在这里打了几天，一直未接到团里的通知。一天早上，他们发现四面的山头都被敌人占领了，1营已陷入敌人重重包围之中。营长陈忠孝发起愁来，不知团主力转移到了何地？他们今后该怎么办？怎样才能突出敌人的重围？

    由于连续战斗和敌机不断扔燃烧弹，不少战士的棉衣都被汽油弹烧坏了，他们只好裹着棉被蹲在工事里。当敌人发起攻击时，他们抖落棉被，光着膀子跑上阵地，一顿手榴弹打垮敌人的进攻，然后回到工事里再披上棉被，等待敌人第二次发起攻击。这的确是很艰苦的，3连战士是有股硬骨头精神的，在东西官亭，在龙源里阻击战斗中，都打得很出色。他们不愧为英雄部队中的英雄连队。现在，他们虽然受到敌人四面包围，仍然能沉着应战。不少同志的脚冻坏了。高山上没有水，大家渴得难受，尤其是白天炮烟一呛，更是干渴难忍。战斗的第7天。4班长回到主阵地汇报情况，副连长周绪佑非常感动，他默不做声地把大衣从身上脱下来交给4班长说：

    “把这件大衣捎给没有棉衣的战士，再动员大家凑几件！”

    4班长接过大衣，说：“我们早就这样做了，因为我们的棉衣也被弹片撕破了，只凑了几件。”

    “哦……”副连长沉默了，他思索着说，“至于渴的问题，往后叫通信员刘长章给你们多送几趟水。不过，还请你转告同志们，我们能喝上水，应当感谢刘长章。

    坐在一旁的通信员刘长章望着副连长笑了，说：

    “感谢我？我感谢谁呢？”

    这话是多么朴实啊！也说出了战士们的心里话。

    主阵地上已经好几天没有火种了，刘长章忽然想出了一个办法，从棉衣上撕下一团棉花，在枪托上使劲地擦着。开始周绪佑不知他要干啥，见他累得满头大汗，说：

    “小刘，你这是干啥？”

    刘长章望着副连长笑了一下，没有吱声，又低着头喘咻咻地擦着。大约过了半个多钟头，刘长章高兴地叫了起来：

    “着啦！”

    副连长回头一看，原来他是为了接上火种。他不会抽烟，显然是为了给同志们烧水。小刘蹦跳起来撕了片毛巾引着火，高兴地说：

    “副连长，抽烟不？咳，我小时给地主放猪，曾用这个办法取火烧过土豆吃呢！”

    有火了，又可以从山背后取雪化水了。副连长高兴地对四班长说：“你们辛苦了，水是得让你们喝上的，不过不能让你喝饱！”

    “润润嘴也比没有强！”

    4班长显得非常激动，好像除了水什么也不需要似的。副连长不得不提醒他一下说：

    “要注意节省弹药，炒面一口也不能浪费啊！”

    4班长站起身来要走，说：“副连长放心，我们一定守住阵地！”

    “好的。”副连长激动地握住他的手，“别忘了，明天要给敌人一顿厉害尝尝。”